鄉福首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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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4年9月
當家庭與信仰對遇
       陳文逸

 

我們教會有一位弟兄,孫子已經快高中畢業了。幾年前,他把畢生的積蓄為兩個已經兒女成群的兒子,蓋了兩間堅固美觀的樓房。而他們夫婦倆就在兒子大樓邊緊鄰的畸零地,蓋了間像倉庫的簡陋鐵皮屋。小小的鐵皮屋內瓦斯爐,飯桌,電視冰箱,床舖擠在一起。以前探訪的時候,常會聽他一次又一次的述說往事:如何在孩子病危的時候,不計一切代價,賣地求醫;一個依海為生的家庭,如何在將近三十年前,讓子女就讀昂貴的私立學校。自己省吃儉用,就是希望子女可以有更好的門面,更高的成就。家是用血源關係建造起來的;家是所有群體關係中最緊密的一個;家是他們一生極力建造的目標,而且要代代相傳。

華人社會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,既使現代受到多元文化的衝擊,依然可以看到深深的痕跡。儒家的核心價值,即推崇家庭這個至高無上的群體關係。而個人對家庭的責任要超過其他世俗的所有群體關係。除了少數看破紅塵,遁入空門,不顧家族牽累的佛教僧侶,一般的民間信仰是無法與家族血源關係匹敵的,當家庭與信仰衝突,人會選擇效忠家庭。

而共產黨在中國奪得政權以後,樂觀的以為家庭勢力可以輕易摧毀,於是一連串瘋狂的作為,文化大革命,家庭成員間彼此無情的批鬥;拆散農家,改成集體農場。無非是要打破華人社會對家庭的緊密依賴。孩子從小就被教育黨國高過家庭。不過他們低估了家庭結構的力量,經過半個世紀以後,家庭勢力再度復甦。現在很多共黨高幹雖然口口聲聲還是主義、理想,私底下傾全力栽培子女出國念書,在外商銀行開戶存錢,萬一將來失勢好歹有個退路。在爾虞我詐的社會中,家庭還是最後的避風港。

我們可以從華人社會強調〔孝道〕,就知道它的影響有多深了。而這種家族關係在鄉村社群更是緊密聯結,在傳統社群仍然有幾代同堂的例子。人類學家吳爾芙(Margery Wolf)研究台灣的一個村落:「如果一個人在血源上和某個家族沒有完備的關係,就不能得到這個家族的全然信賴,因為這個家族不能用一般的方法來對待他。……即使這個人再富有,也彌補不了他在這方面的欠缺,他就好像斷了手腳一樣。錢財沒有過去,沒有未來,也沒有義務,但是親族關係全都有了。」(信任 ──社會德性與繁榮的創造,<立緒出版社>,P.109)。

其實聖經,特別是新約。也隱約支持家庭是人世間所有形式的群體關係中,最緊密的一個。如何啟示創造宇宙的神與世人的關係?聖經用〔父子〕。對一個悔改回到上帝面前的人,路加福音十五章栩栩如生的描述,如同那位走投無路的浪子,回到殷切期盼,慈愛父親的家中;如何表達基督與教會的緊密呢?保羅用〔夫婦〕(以弗所書五章);聖經用〔弟兄姊妹〕表達神國度中肢體的關係。早期那些最理解屬靈奧祕的聖徒,大部份用家庭關係,來類比屬天的奧祕。看來人類社會的詞彙,沒有比家庭關係更緊密,更能表達屬天的真理了。

既然聖經隱約支持家庭是人類社會組織的核心,基督徒應更看重家庭的重要。家庭健全,社會的核心價值就不至於崩盤。隨著現代社會多元價值的衝擊,許多家庭支離破碎,單親家庭愈來愈多,家庭帶來的傷害更廣更深。需求帶動供給,目前專門服事家庭的福音機構,愈來愈多,也愈專業。另外,當我們強調家庭結構的重要,傳統的文化也要求成員優先對家庭盡忠時,它某方面也成為福音的攔阻。因為這和傳統價值體系嚴重衝突。人不能理解,為何神國的位階會高於家庭。

美籍日裔的社會學者法蘭西斯.福山(Francis Fukuyama)在〔信任〕一書中不斷的分析陳述,一個社會中的文化因素會直接影響經濟活動規模。在看重家庭的華人社會,因對不是自己家庭成員的信任基礎相對薄弱,企業及經濟規模總是較小。而擁有眾多民間非營利組織的國家,如美、日,經濟規模及企業都較大。他也引用韋伯的著作〔中國的宗教〕(The Religion of China) :華人社會家庭關係的緊密聯繫創造出一種限制性過強的家族牽制,在這種情形下,現代化企業組織所需的共通價值觀和對事不對人的社會聯繫,便無法順利發展起來(P .83) 。一般而言,人類社會中,當家庭與工作產生利益衝突的時候,少有不效忠家庭的。我們可以說,不具條件與家庭關係爭寵的企業,其經濟活動都受到這樣的影響,何況是再三強調:「人到我這裡來,若不愛我勝過愛自己的父母、 妻子、兒女、弟兄、姐妹,和自己的性命,就不能作我的門徒。」 (路十四26);「愛父母過於愛我的,不配作我的門徒;愛兒女過於愛我的,不配作我的門徒」(太十37)的聖經信仰。

在鄉下,如果你和一個老一輩,又深受傳統禮教影響的慕道友查經,他一定無法理解為什麼耶穌的母親和兄弟來找他的時候,他不只沒有必恭必敬搬椅子,泡茶。還說:「誰是我的母親?誰是我的弟兄?…凡遵行我天父旨意的人,就是我的弟兄、姊妹和母親了」(太十二46-50);為什麼母親有求於祂的時候,他說:「母親,我與你有什麼相干?我的時候還沒有到!」(約二4),這簡直是大逆不道。成為基督徒很好啊!但是當家庭與信仰衝突的時候,較多的人會選擇效忠家庭。有人認為在慕道階段,就要把真理講清楚。有人認為信仰和家庭先不急著尖銳對立。

在鄉村宣教,我們的挑戰是多方面的。一方面要建立基督徒需把神國的利益擺在第一位,這的確是聖經真理。另一方面,不讓社群的人覺得基督徒是那麼不近人情,必竟「人若不看顧親屬,就是背了真道,比不信的人還不好,不看顧自己家裡的人,更是如此。」(提前五8)。

另外,基層民眾普遍社會地位及經濟都較弱,對教會的投入就相對有限,特別又和家庭利益衝突的時候。一個有相當資源及能力的人,同時可以應付幾件事,還游刃有餘。但能力及資源相對少的人,就會捉襟見肘。一個有很多牛羊的大富人家,偶爾安息日一隻羊掉到坑裡,還有很多可以宰殺獻祭。但當窮苦的人家,唯一那隻羊在安息日掉到坑裡,他會選擇冒犯律法把牠拉出來。

鄉村的宣教要想辦法擺脫〔限制性過強的家族牽制〕,才會有更多的突破。福音工作者也要體會基層民眾面對的可能掙扎,有智慧的用真理來引導。而生命的見證通常比話語更有力量。基督徒一定要建立神國需要為第一優先的價值體系,大使命才有可能完成。信仰不能只是口號與高調。如果當我的孩子,一個一個出問題,我必然要卸下一些以為屬靈的服事來幫助他們。我也殷切期待有一天他們的屬靈生命達到,看重上帝甚於父母。

亞伯拉罕只有一個以撒。基督徒要常做好準備,特別是我們自己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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